“那女人不是良善之辈，以你的心思是万万斗不过她的。不如你就此脱离了她，入我门下。”
“娘娘说笑了，师徒之间，何来斗不斗得过之说。”
“哼，我看你是不知好歹。她贬你化凡，便是不想让你插手佛门东传，可她却不肯直说，还说是为你好，你不觉得她很虚伪吗？”
“师尊是大能，在下不过区区小仙，此事想来师尊自有考量，身为弟子只需遵从便是。”
眼见着平心娘娘的脸色愈发难看，洪尘赶忙又补充：
“娘娘能将此事告知在下，在下感激涕零！此外，娘娘以至宝六道轮回盘助在下磨砺突破，在下更无以为报，此后娘娘但有所愿，洪尘必将竭尽全力为娘娘达成！”
沉默是此时的地府。
洪尘屏着呼吸，凝神等候。
许久。
“呵，记住你今天的话。”
洪尘立刻回应：“谨记在心，不敢有忘！”
话音刚落，天地变换，洪尘已是回到了长安城外的小院。
因日久无人，院里长出不少杂草，屋中落了许多灰尘。
挥手清空杂草尘埃，打开院门，邻居大汉听到声音后很快出门，一见他便道：“哎哟你可算回来了，你这些日子上哪儿去了？”
洪尘笑道：“临时有事儿，出了趟远门。”
那汉子松了口气，接着埋怨说：“出远门不算事儿，可家里你总该安顿好才是，再不济，你还能和我说一声，也不至于让你家里的大黄牛饿得嗷嗷直叫。”
洪尘这才想起家里还有个活物。
正要去看，那汉子又叫住他，“那大黄牛我牵到我家来喂了，你把它牵走吧。”
洪尘脚步一顿，笑容浮起。
“送你了。”
汉子一愣，随后蹙眉：“别瞎胡闹，我知道陛下赐了你不少钱财，可你将来要成家立业，花钱的地方多的是，你要是现在就开始好吃懒做，连家里的田地牲口都不管，将来坐吃山空之后又该如何糊口？”
洪尘笑着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先不说我，说说你，你家里有几口人？”
汉子挑眉，略显自豪地说：“我家中老母尚在，婆娘能干，还有一个听话的女儿！嘿，不是我跟你吹，有家人的日子，就算过得稍微累点儿，那跟一个人比起来，也是神仙的日子。”
“真的？”
“那是当然！我娘虽然年迈，却还动得，她还帮我们照顾孩子。我妻子最是能干，也最会持家，你看我家的房子，要不是有她把持着，还盖不起来呢。再说我女儿，虽然年幼，可自打懂事起就十分听话乖巧，模样也是越来越可爱。”
“那你还有什么心愿？”
“心愿？”汉子看了他一眼，双手往身后一背着，小声道：“你看起来有些学问，读过书？”
洪尘颔首：“倒是读过一些。”
“那我问你，读书人是不是有句话，叫做‘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洪尘瞥了他一眼：“有，怎么？现在又不喜欢女儿了？”
“胡说！”
汉子两眼一瞪，“我喜欢的不得了！我觉着吧，现在的日子就挺好，要是多一个孩子，家里有多一份负担，大家都要过得难受了。可我妻子不这么想，她非是要再生个男孩儿，说是给我家传承香火。我说没必要，她就跟我吵，还是说什么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话，我就不明白了，女儿怎么就不算是后了呢？”
正说着，一个妇人左手挎着竹篮，右手牵着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走了出来。
汉子咧嘴笑，妇人斜眼瞪。
等妇人走远了，汉子才小声说：“你看！昨晚刚吵过。”
洪尘笑了起来：“其实，‘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不是这么解释的。”
“噢？”
“孟子的意思是：不孝的行为有很多，不尽后辈的本分和职责是最大的不孝。”
汉子琢磨一下，重重点头：“这话说的在理！”
“你妻子是要去哪儿？”
“去拜神呗，她听人说玄灵大帝可灵了，所以前几天就开始备东西，今日去祭拜，希望玄灵大帝能赐个儿子。”
话说自打玄灵大帝神庙在人间遍地开花后，抢了许多送子观音的业务，观音菩萨不会来找他麻烦吧？
“那她怎么还带着你女儿一起？”
“我女儿也说要个弟弟。”
洪尘顿了顿，说：“这太简单了，你还有别的心愿吗？”
汉子回过神来，表情古怪地看着他：“你问我这些做什么？”
“我这不是现在有钱了，感觉突然失去了目标，所以想看看你们都有些什么样的理想，或许我可以找到自己未来努力的方向。”
“你这可不行啊！你说你有钱，你能比那些大官还有钱吗？他们的钱都有花完的一天，你的钱又能花多久？再说了，你家里的地还没我的多呢，你要是实在不知道买什么，就去买点田地囤起来，一个人种不完可以租给别人种……”
“诶诶诶，大哥，现在不说我，说你呢。”
汉子恨铁不成钢地白了他一眼，说：“行，我的心愿就是无病无灾地活到老死，最好可以看着女儿出嫁，将来再逗弄外孙，甚至重孙，那就最好不过了。”
“就这？”
“你这叫什么话？这就不简单了！”
“行吧，那还有别的吗？”
“别的……风调雨顺，年年丰顺算不算？这样就能多攒点钱，说不定还能让我女儿也读上书。”
“算。还有吗，一起说。”
许是被洪尘勾起了兴趣，汉子笑了起来，搂着他的肩膀，说了一大堆自己对于未来生活的美好期许。
其中大部分是关于家庭和家人，少部分属于他自己。
洪尘一一记下。
末了。
“很好，你的愿望都会实现的。”
“嘿嘿，那就承你吉言了！”汉子拱了拱手，转而说道：“我的说完了，现在说说你吧！”
“我？说我什么，我有什么好说的，哎呀，我灶上还烧着水呢，不说了，回头再聊！”洪尘径直回家。
汉子：“先牵你的牛！”
“真的送你了！”
哐！
院门紧闭。
汉子叫了几声不见回应，扯着脖子喊道：“你待会儿自己来牵，我可不帮你喂了！”
洪尘坐在家中，笑得开怀。
跟这汉子聊了这么一小会儿，令他感觉自己在六道轮回盘中经历的十二万九千六百次轮回劫难愈发显得苦痛。
幸好，他已经炼成了道剑，能够随时斩去道心上的尘垢，吸收所有负面。
要不然，就该像是某些神仙一样生出心魔，为祸世间。
这一场历练，也让他对昊天更加小心敬畏。
那么多的轮回劫难，就算是一块顽石，恐怕也会有道心动荡的时刻。
而昊天能够完好地重归天帝之位，足见其心性之坚，修为之深。
嗯，我和昊天都是好样的。
此时的红尘剑，也因为陪他历劫而从炽白变成了炽红之色。
如今剑灵正在潜心吸收炼化负面气息强化自身，可算是满足了她长久以来的期盼。不过依洪尘计算，这些负面气息也只够她炼化两三个月，毕竟她已经增加过两次先天禁制了。
不过纵使经历了再大的苦难和劫数，看到那不朽金性满溢的真灵与仙魂，一切便也值了。
金仙！
是修行路上又一个巅峰，也是另一个起点。
严格来说，圣人也是金仙的某个阶段。
因此，只有成就金仙，才能算作是三界的中流砥柱。
闭目，洪尘呼唤师尊。
然而这一次却未能得到师尊的回应，只收到一张从娲皇宫飞来的圣人法旨：自今日起，洪尘便是女娲圣人座下唯一亲传弟子。
同一时间，三界大能均有所感。
但此事并不出乎意料，因此倒也没有引起什么动荡。
只有洪尘自己心中一叹。
女娲娘娘不想让他插手西游，大抵是不想让他这么早便沾染大教因果。
历来与大教因果勾连的人，基本上都没有什么好下场，此前的封神大劫已经证明。
况且，大概在女娲眼中，洪尘根本不需要掺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件，也能在她的庇佑和教导下顺利修行至大罗、准圣之境，就好像人教的玄都大法师一样。
何必自寻麻烦？
换做洪尘自己，应该也会如此安排自己的弟子。
所以，这并不是错。
而平心娘娘之所以插手，想来是有什么关键的事情等着要洪尘去做，所以她不想看到洪尘浪费时光真的在人间做个凡人。
她所想的事情必然与巫族脱不开关系。
而且六道轮回盘的磨砺虽然苦痛，但就连昊天也是如此历劫，效果自然出类拔萃。
无论平心娘娘出于何种目的，洪尘受了好处也是无可争辩的事实。
所以，也说不得是错。
既然两位娘娘都没错，那错的就有且只有我洪某人了。
都怪我悟性太低不能及时突破金仙，以至于令两位娘娘因我而生了怨怼，实在是万死莫赎……
“哼！”
“哼！”
洪尘低下头，不敢多言。
静坐半日，梳理了突破之后各有增进的大道法则后，洪尘飞上天空，迦楼罗一声长鸣，飞至脚下，体型迎风便涨。
“别太大了。”洪尘轻轻跺了跺脚。
迦楼罗点头，翼展缩至九丈九，这个大小作为坐骑正好合适。
望向白日那汉子的宅院，洪尘抛下一道帝旨，于梦中降临赐福庇佑他们一生安宁，并且把自己的院子、黄牛和钱财等物一并赠送。
没办法，谁让他帮我喂牛了呢？
况且能住他隔壁，也证明此人的确有气运。
迦楼罗振动金翅，一息百里。
“不错嘛，很快。”
“谢主人夸奖。”声音是个小正太。
洪尘笑道：“可我听说真正的金翅大鹏鸟翅膀一扇就是九万里，此为金鹏极速大神通。”
迦楼罗顿时委屈：“主人，我本来只是凡间一只金雕，幸得主人赏识得以陪伴左右，那一滴金鹏之血虽令我血脉蜕变，可也只是初入地仙，在妖族中并不起眼。”
“哈哈，我不是说你慢，更不是说你的弱。我的意思是，将来碰到那只三界唯一的金翅大鹏鸟，它要是听话，就取血一用，自有赔偿。可他要是不听话，那就抓来让老爷子炖了他，咱俩一起吃个痛快。”
迦楼罗当即欢欣不已，奋力振动双翅，鸣声穿破苍穹。
离火鼎：“老朽是先天灵宝，不是炖肉的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