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
“现在整座仙山都被她遣人围住了，也出不去。”
洞府之内，秦涵月眼眶微红，像是生怕花小陌离去，紧抓着她的手。
这两日时间，她们无数次想要逃离这里，但是全都失败了。
求助师门？
这里是真土秘地，能不能联系上都不确定。
花小陌缓缓攥紧了拳。
她想到了溯源石，但这并不现实。
若回到当初，自己那时状态很差，且苏凤媛性格喜怒无常，依旧会将她们卷走……
眨眼到了最后一夜。
两人都一夜未寝，各自无眠。
花小陌枕在塌上，看方外斜射进来的月光，就这么看了一夜。
约莫临近天明时候，她忽感被褥一阵蛄蛹，很快被一具香软的躯体抱住。
秦涵月埋在她怀中，没看她，只轻声道：
“陌陌，我想要留下修炼。”
花小陌一怔，反应过来，对方怎么可能真相待在这里。
秦涵月玩弄着一缕发丝，轻声道：
“这里也挺好的，有山有水，灵气还这么充沛，也有小苏黎陪我，修为要进益很多呢……”
“而且能跟随这种大仙修炼，旁人都求之不得呢，其实没什么不好……”
花小陌沉默好久，低声问道：“那，你准备待多久？”
秦涵月一顿，忽然隔着亵衣，将她整个抱住：
“放心吧，不会太久的。她又不是拦我一辈子，只等我学成离开，实力大增，还能帮上你呢。”
花小陌没再说话。
她死死抱紧秦涵月，将她的脑袋埋进怀中，摸着她乌黑的长发——
那眸中蕴藏的巨大哀伤，简直要淹没整个星夜。
她嗅着对方身上散发出的好闻香气，将脸深深埋进她的长发里。
像是安慰般，秦涵月轻抚着她的脸庞，又将并蒂莲心手环给她看：
“你看，这草环我一直戴着呢，睡觉都不取下来。你不是也戴着它？”
“若是想我了，你就摸摸手环，总有一天，我会出山去找你的。”
……
临近日中时，她们再次见到了苏凤媛。
洞府中只有三人，苏凤媛正端坐那里，喝了口灵茶，出言问道：
“决定好了么？”
秦涵月跟花小陌对视一眼，点了点头，不过执拗的提了个要求：
“只要你送她安全离开，我就跟随你好好修炼。”
苏凤媛见她语气无比坚定，淡淡道：“这有何难？我允了。”
花小陌只是冷漠道：“不需要你送，我自己也会走。”
苏凤媛笑笑，也不计较：“她若想自己走，我也没办法。”
她话锋一转：
“不过，就算回你宗门报信，回来时也无法找到这儿，我劝你放弃这个念头。”
花小陌心中一沉，却听苏凤媛说：“你太弱了，还真以为自己配得上她么？”
“她跟随我一段时间，实力就能让你望尘莫及。”
秦涵月怔了怔。
在她心里，这句话应该反过来才对。
花小陌的天赋实力摆在那里，为什么对方会这么想？
花小陌也愣了一下，她忽然发现，让秦涵月待在这里，好像也并非都是坏事。
苏凤媛抿了口茶，叹息一声：
“你要还想与她见面，不若我给你指一条路。”
“这条路极尽凶险，我都不确定里面有什么，可得到的好处也远远超出你的想象，就看你敢不敢走了。”
她出手一点，果然给出寥寥几道讯息，竟然是真土中的一条道路。
花小陌沉默片刻，没再说话。
很快到了分别之际，秦涵月红着眼，和花小陌絮絮叨叨许多。
苏凤媛看着这场景，并未打扰，心中只认为，这会是她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本来几次说了要走，但秦涵月又拉着花小陌说一大堆，总不能停下来。
她知道，这回离别，不知何时才能再次相见。
这么一来二去，到了真要分别时，秦涵月又忍不住流泪。
她胡乱擦去，又把手臂伸到对方面前：
“你看，并蒂莲心草的手环我一直戴着，睡觉都不曾摘去呢。”
“你若是想我了，就摸摸手环，就像我在你身边一样。”
花小陌听了，心里突然涌起一阵难受。
她狠心的背过身去，‘嗯’了一声，知道再不走就真走不得了。
她没再回头看一眼，只是顺着路下了山，走出了这片云海。
一脚刚踏出去，祈碧舟猛然出现，她的身影迅速离远。
秦涵月突然跑出来，扑倒在地上，看着那转瞬即逝的身影，哭得泣不成声。
后方的苏凤媛嘴角擒笑，缓缓走出，眺望着远处道：
“随我在此沉心修炼，只要修成，你自然可以出去找她。”
……
夜空中的云海波澜起伏，花小陌出了狐仙山，心神怅然若失。
再回头望，哪还有那仙山半点影子。
她一下子失落了好多。
顺着脑海中的地图，就这么失魂落魄的走着，却再提不起半点精神。
一路上，她心里都在记挂秦涵月，浑然不觉走了两个多时辰，抬头一看，却愣在那里。
路依旧是那路，但吸引她注意的，是地上几朵橙黄色的花儿，其有着四个花瓣，如萤虫般在夜空中星星点点。
“那苏凤媛，曾给我指了条路……”
花小陌忽然想起了这一茬，而自己又恰好走到了这条路上。
对方的指引中提到，出了狐仙山，一直往南行——
看到此花时，便有了指引。
每隔一箭之地，就必然有这么一簇黄花，不断顺着黄花指引，就能找到那条路。
对方口中的‘路’，到底是什么路呢……
正想时，面前忽然出现一道鬼脸。
她‘噌’的跳后、拔剑，一气呵成。
正要劈斩，忽然看清那人的面庞，愣了愣。
“卜算子！你怎么出来了？”
“惭愧，惭愧。”
卜算子对花小陌唱个大喏，笑道：“没想到把缘主吓了一跳。”
“小神之所以出来，是已有预感，此地离我老友那处不远了。”
“你就要离开了？”花小陌定了定神。
卜算子点点头，对她作揖：“我已放出讯息，估计过不得多久，老友便要来寻我回去了。”
“原来如此……那，卜道友多多保重，后会有期。”
花小陌也拱了拱手，却见卜算子弹指递出一块铁令。
她接过来，发现上面只刻了头王八。
“此乃小神信物，若是日后遇上麻烦，可来这里动用此令，小神便会出现。”
“那就多谢卜道友了。”
花小陌收下令牌，卜算子又说：
“临别之前，无甚馈赠，小神也只能赠言几句了。”
“北疆那个下蛊之人歹毒无比，小神的术最多替你遮掩半年天际，切不可放松警惕。”
“还有缘主的运势，小神也不敢掺和太多，但千万多多‘行善’，按我的说法行走。”
“若半年之后解决不得，可再来寻我。”
这时候，远处忽然飘荡出两道鬼影，均是虚体年迈，那两人正远远朝这边拱了拱手。
卜算子笑了笑：“老友已至，小神先告辞了。”
花小陌点点头。
她目送他跟那两个老者汇合，说些什么，便一同飘远，若隐若现，渐渐消失了……
卜算子也走了，现在就剩下自己，她心中不由又孤寂几分。
她回身看着那朵黄花，打起精神：“总要去瞧瞧。”
于是，在这里做了个简易标记，又顺着方圆一箭之地，转了一圈。
片刻后，她看着眼前那簇黄花，心道果然。
接下来，第三簇、第四簇……
好奇心就这么驱使着她，走着走着，竟不觉走入一片参天的森林。
又过去半个时辰，林木越来越少。
走出整片森林，远处出现了若隐若现的山峦，层层叠叠，竟然金光灿灿，星星点点。
花小陌恍惚了一下，不自觉的向前走着。
这时风声也停了，她竟缓缓听到了叫卖的声音。
没错，便像极了小贩于街市之中的叫卖声。
花小陌的心‘砰砰’直震，循着那声音走啊走，那远处竟愈发明亮——
灯火辉煌。
不远处，那星星点点的东西，竟是一座座金碧辉煌的宫殿、楼阁，宛若海市蜃楼，浮于山峦上空！
她也终于看清了那叫卖之人。
谷地之中，有一道长长的、诡异的街市。
诡市两侧满是小贩，其面前摆着些奇珍异物，纷纷叫卖着。
“元界大战遗落的玉英石！锻打灵物的不二选择！”
“筑神丹，恢复元神，附赠炼神符一份儿！”
“宝贵的鬼眼龙啖，不要九千八，也不要九九八，只要九十八块灵玉……”
她愣神之间，有个小贩一声吆喝：
“瞧一瞧、看一看，这可是千年份的地煞圣元！益气补神，长进元魂！”
听闻这一声吆喝，许多摊贩竟坐不住了，纷纷涌上前去。
“千年份？怕不是有假！”
“地煞圣元，百年份都极其罕见，你这竟有千年份？”
花小陌发现，这里竟没人理会自己，渐渐也被吸引过去。
却见那小贩抱着胸，撇了撇嘴：“今夜仅此一份，爱要不要！”
“多少灵玉？我出！”
“我出八百。”
“我出一千！”
“我拿我的极品宝佩跟你换……”
这时候，离得近了，她才猛然看清这些人的面容——
一个个披着黑衣、裹着绸袍，那衣物之下竟不是真人，要么绿幽幽一身魂体，要么牛角人身，仅剩骷髅，也来问价。
她看到那小贩伸出手，却是竹节般的嶙峋白骨，很欣喜的交给那买下之‘鬼’。
这里，竟是一座鬼市……
买卖东西者，也全都是这些‘人’。
见到交易结束，围观之人渐渐散去，有的叹着气，有些骂骂咧咧回到自己的地摊，继续叫卖。
花小陌逛着逛着，看遍各种奇形怪状的物品，且用途都千奇百怪。
她看的眼花缭乱，又听一人叫卖：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我有一物，内中容纳天地万象，勘破天机，改写运势……”
花小陌听到‘天机’‘运势’两个字，被震惊到，小心翼翼的来到那摊贩面前：
“是什么物什？”
那小贩指着一个小方盒，故作神秘：
“天机不可泄露，只可意会，不可言说，全在此天机盒当中。”
那天机盒上流涌符文道道，其上紫金光芒闪烁，在一众宝物中显得耀眼非常。
花小陌咬了咬唇，问道：“此物能提升运势吗？”
那小贩一脸的高深莫测：“只是售卖此盒，其实盒子里有什么，我也不知道。”
“你连里面有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还要这么说？”
小贩轻蔑的看她一眼：
“因为，此盒乃上古幽魂战场遗留下来，至今都从未有人将其打开过。”
花小陌心中虽有些狐疑，却被这话唬了一下。
上古战场……应该是个很有来历的地方。
她不敢说多以免暴露什么，于是询问道：“这天机盒……怎么卖的？”
小贩眼前一亮，又稳重道：“只消五百块灵玉。”
“灵玉？”
花小陌摸了摸腰间的储物袋，从中取出了一把灵石：
“这个行不行？”
那小贩看到灵石，愣了片刻，语气忽然轻蔑了起来：
“看来你是个新来的。”
他指了指东侧的一个小招牌：“看到没有？灵玉在那里兑换。”
花小陌细瞧之下，发现那木招牌上亮着两个大字，不过是古早梵文，很难辨识。
她困惑道：“这灵玉该用什么兑换？”
“自然是用精魂兑换啊，一人精魄，便可兑换百块灵玉咯。”
花小陌心中一动，缓缓来到那商铺前，悄悄从魂珠内撵出一道死魂。
这还是她从地下鬼门之中所得，也不知对方要的‘精魂’，是不是这个，于是上前试探了下。
那商铺主人捻过来一道死魂，先是看了两眼，又放在鼻尖嗅嗅，眉头皱起。
花小陌心中一紧，问道：
“我这精魄，如何？”
哪知对方二话不说，竟直接张口一吸，将那精魂吞入腹中，咀嚼片刻，摇了摇头：
“杂质很多，掺杂了七情六欲的念头性灵，并不纯粹，只能算下品。”
花小陌一愣，又缓缓掏出了一道精魂：“那这些呢？”
这是她在更深的第八、九层得到的死魂。
果然那铺主人眼前一亮，品茗后说：
“这些都是上品魂灵，都是某种恶念、欲念、业果深重，可兑百块灵玉。”
花小陌心想这种精魄，自己少说还有两千多，于是直接掏出百人精魄。
对方清点过后，便交给了她一千块的灵玉。
揣着那袋灵玉，花小陌回到先前的小贩摊位。
小贩见状，有些惊讶：“你一个新人，竟能拿出这么多灵玉……”
花小陌急于开那天机盒，不由问道：“现在能不能换了？”
“能换，能换！”
于是，她交给了对方五百灵玉，自己如愿以偿的得到了天机盒。
花小陌将其放在手中，掂量了一下，正要说些什么，那小贩却一脸严肃：
“你可知，这天机盒，为何上古至今都没被打开过？”
“这……为什么？”
他却双手合十，闭眼唱个大喏：“天机不可泄露，可要准备好了再开启此盒。”
花小陌撇了撇嘴，不想再跟对方交谈。
她又四下环顾，竟出奇发现一处卖首饰的地摊，那些首饰或木钗、或步摇，镯子，都打造精美。
不仅如此，还都有其奇效，有种木钗竟能隐身五刹，不被发现；
有个纹刻树叶的手镯，名为‘一叶障目镯’，还可以短暂的遮蔽天机，抵挡他人推演。
花小陌看到这里，起了心思。
虽然她心心念念的秦涵月，此时还在狐仙山上，不过若是为她买个好看的首饰，她一定喜欢。
况且这‘一叶障目镯’，其上标价刚好是四百灵玉，好像不贵，也不便宜，不能是坏货。
摊主是个老太太，也不争不抢，正坐在那里闭目养神。
她心中略微思忖，决定试探了砍一砍价格，看看对方能不能让步，毕竟精魂也不是有限的。
于是鼓起勇气，出声问道：“老婆婆，这‘一叶障目镯’，能否便宜些？”
老太太抬眼看她一眼，道：“姑娘要便宜多少？”
花小陌心中一动，她精熟砍价之道，先得往狠了砍，于是直接对半说道：
“两百灵玉，卖给我吧。”
“成交。”
谁知那老太想也不想，飞速的包装好玉镯，放入小盒，递到了她面前。
“……”
糟了，根本不值这个钱。
花小陌脸色难看，不过也只好憋闷着交了两百块灵玉。
她正准备离开，然而——
旁侧的一面布墙吸引了她的目光。
那布墙上如挂风筝般，挂了数道羽翼翅膀，羽翼奇形怪状，但有一只，其上传来强大的压迫感。
花小陌怔了怔，不由问道：
“这些羽翼……难不成是给人用的？”